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张蓉
“一不小心把清华北大都读了的理工男”“高考考砸上北大,数学遗憾丢三分。”
线上直播今年应时突起,顶着“清北”光环的学霸,也纷纷涌入主播行业。
打开形形色色的短视频平台,你会发现,不少主播的简介前都贴着亮闪闪的“清北”标签。置顶的短视频,往往凝结了他们的高光时刻:有的从被人欺负的小孩变成北大硕士,有的从垫底学渣逆袭清华,还有的随父母北漂考上北大……
北大学生徐元正主播,走的是知识分享路线,他在镜头前解题、答疑,分享学习方法或高校生活;清华大学毕业生(现北大研究生)霍靖烜主播,走轻松搞笑路线,在直播时演绎原创段子,植入广告推广产品。清华酸奶、清华球队球衣、清华大学校长赠书、单词厕纸、学习笔记……刚刚过去的毕业季,霍靖烜开起“云跳蚤市场”,印有清华元素的校园物品,在直播间热卖一空,他的账号也伴随质疑冲上热搜。
收割百万流量,做成月入上万的生意,是什么让学霸们起意,在北大和清华园里做起了直播?不同的直播生态背后,他们又有哪些感触?
“清华小霍少”
大量涌现的学霸主播里,22岁霍靖烜的前十年,似乎缺少了些足够吸睛的反转故事。但从1月3日正式入驻某音,开设“清华小霍少”的账号至今,他已用条短视频作品,收获了万粉丝,稳坐校园主播头部交椅。
与一般专注于分享学习方法的学霸主播不同,这个刚从清华毕业转去北大读研的理工男,“并不想讲学习方法,因为刷题的方法就那么几种”,他呈现的大多是搞笑视频,并以此为人设。在镜头前,霍靖烜夸张演绎文科生与理科生的差异,展示自己清华和北大的录取通知书,并进行对比评测,分享在顶级学府的趣味生活。
“在视频里,放一张清华的学生证或录取通知书,或者拍拍清华校园,有时就能收获不小的流量。但我不想一直单纯消费学校。”霍靖烜承认,前期确实“蹭”清华热度,但他更希望“即使摘下清华的标签,也有我个人的记忆点。”
为了寻找灵感,霍靖烜会反复看德云社的相声和综艺节目《欢乐喜剧人》。他甚至把母亲和堂妹都拉来助阵,一唱一和讲段子。
从设计到模仿和演绎,面对镜头时,霍靖烜会刻意放大性格里的幽默,夸张呈现积极阳光的一面,打造出个性鲜明的非典型名校学生的人设。“其实这和日常生活中的我有差距。如果我像平时那样温和,说话慢条斯理,在十几秒长的短视频里,用户肯定很快就会滑走了。要获得高流量,我的表现就要符合短视频平台的规律。”
“三个月,粉丝就涨到了万。直播间里,最热闹的时候,有五六千人在线观看。到后来,我下楼取外卖或走在北京的路上,偶尔也会被人认出来。”粉丝上涨的速度远超霍靖烜的预期,他明白,这是名校光环起了作用。
很快,商业价值也随着流量而来。运营了一个多月,ID“清华小霍少”就开启了商品橱窗,从食品到护肤品再到在线教育课程,五花八门的广告投放开始找上他。
在短视频中插入广告脚本,在直播间里推广产品,流量旺盛时,霍靖烜大多能实现月入上万。
商品橱窗里,还上架了两款印有他的卡通形象和亲笔签名的T恤衫:一款印着“逢考必过”的祝福,一款印着他戏谑的口号“玩就第一名”。这些T恤每件折后59元,至今,已通过某音平台售出34件。
不过,相对于赚钱,霍靖烜更期待的是通过做校园主播,获得更多曝光度,从而有机会接洽综艺或影视资源。
进*文娱圈,是他儿时以来羞于启齿的梦想。高二时,霍靖烜曾告诉老师和家人,自己的理想学校是北京电影学院。“他们都觉得这是痴人说梦。如果做演员,就辜负了这么好的成绩。”听从周边人的建议,他最终报考了清华大学最难的专业之一——电气工程。本科毕业后,又转入北大攻读热门的计算机专业,“读一个好大学,即使不能实现原本的梦想,也有另一条通往成功的路可以走。”
霍靖烜的“曲线救国”似乎有了初步成效,《奇葩说》、《最强大脑》等一些综艺节目已经对他发出邀请。他想过未来把主播做下去,获得更高的知名度,可“家人会觉得,这顶多只能是副业,或是一种娱乐。”
随着高校开学、进入北大读研,不久前,霍靖烜将自己的校园主播账号改为“小霍少”,主动丢弃了“清华”的冠名。
“北大徐元宝”
而在某音活跃的更多学霸主播中,直播间人数几十人是常态。流量让这群学霸主播感到焦虑。毕竟,在过往的学业生涯里,他们几乎不曾败北。
镜头可以打造讨喜的人设,也会为高校生活添加滤镜。与学霸主播呈现的轻松愉快背后,在清北的校园里,学霸主播间的竞争也各有生态。
身为北大的一名研二学生,23岁的徐元正5月份在某音开设了“北大徐元宝”的账号,分享自己的学习方法和北大生活。但他不定期发出的31条短视频,至今没能在繁杂的网络世界掀起浪花,点赞量最高的一条视频数据停留在19.9万,内容关于自己的一个笑梗,“上了北大才知道我为什么去不了清华。”
在直播间里,徐元正觉得自己依旧内向、腼腆。他可以娴熟地使用直播话术,对每一位刚进入围观的网友热情喊话“欢迎某某的到来”,但往往不会长时间直视镜头。
“学会这五个方法,你也能完成暑假逆袭。”除了类似的讲题和答疑,他也会围绕北大的校园生活,拍摄一些趣味性短视频,比如,揭秘北大男生宿舍、北大第一“水课”等。
但镜头里的他,从没有夸张的表情和演绎。“我知道,如果能表演出一些东西,我会更容易涨粉,但我很抗拒去伪造一个和自己全然不同的角色。”
曾经的徐元正,甚至抗拒接触陌生人,鲜少给予对方热情回应。他成长于河南信阳一个去年才刚脱贫的小县城,某种程度上,他是“小镇做题家”的典型代表。北大让他接触到更多的人,也让他发觉,自己与那些来自北京、浙江、江苏等发达地区的学生之间,横亘着鸿沟。
“在知识层面,我上高中学的知识,他们上初中就学过;在课外方面,他们都多才多艺,可我从初中开始,就为了学习而压缩课余时间,几乎全年无休,更没有时间培养特长。”徐元正感慨,为了追上身边人的步伐,他刻意在大学去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,参加社团学口琴,体育课选了网球,“可在我老家,连一片网球场也没有。”
徐元正早已接受“晚入圈,难以火”的事实,他更希望借此培养外向的性格,同时,分享学习方法和高校信息,改变人们的一些刻板印象。
徐元正(左)
他曾加入北大招生组做志愿者,发现很多高中生,仍对大学专业一无所知,“我们老家人就觉得,学考古就是去挖坟、盗墓。”这种信息不对称,一如高考前的徐元正,因为听说文科其他专业都不好就业,他便把就业率高的法学、新闻、社会学专业列入选择范围,“到了大学,你才发现这些专业和自己的想象并不一样。”
如今,在北大读财经新闻专业的徐元正依然在摸索自己喜欢的领域,可依旧被一些观念捆绑着,“一旦回老家做公务员,家乡的人,包括我父母,肯定都会质疑我是不是白读北大了。”
“学霸主播”的无奈
在学霸主播的视频留言或直播间里,这群擅长作答的人,也常常要面对令他们错愕的问题。
“你是清华的学生,怎么可以染发呢?”有网友对染着一头*发的霍靖烜发出质问。
“清北的学生居然带货了,国家培养你们,能不能做点有意义的事?”类似的质疑时不时会出现在评论区。
名校光环让他们收获信任和流量,但与此同时,也屡遭“绑架”。
霍靖烜收到过不少粉丝的私信求助,大多时候,他可以给予对方精神鼓励,但免不了最后无能为力。
“有次,一个粉丝私信告诉我,因为学业压力,她的姐姐想不开。”一股强烈的冲击袭向他,也让他开始重新解读主播的“意义”,“我想让大家明白一个道理:学习成绩并不能决定一生。我也希望他们能看到学习的另一种可能:其实学习可以有轻松愉快的氛围。”
霍靖烜
霍靖烜觉得自己有些天赋,并不是“刷题家”,但这样的感触,自进入清华园之后就遭遇了危机。从山西朔州迁往天津,高中时期,他即使不写作业,成绩也稳定在年级前列,“可到了大学,身边有不少天赋比我高的人,而且大家对成绩的追逐比中学时代更加严重。”
“在大学,绩点是唯一的衡量标准,它与奖学金、保研、出国、找工作等都利益相关。为了刷高绩点,大家会想尽办法,去选给分高、任务少的‘水课’,和老师搞好关系,或者向学长学姐要往年考试真题或资料。”对于这种功利性学习,霍靖烜曾因自己不重视而吃过亏,“大一的时候,因为不了解,思*课扣了很多分,拉低了整体绩点。后来,大二升大三,为提高绩点,我做了不少努力。光认真学习不够,还得遵循这种校园刷分潜规则,尝试走捷径。不然,很可能依旧拿不到高分。”
和霍靖烜一样,徐元正是应试教育的受益者,但淹没在北大校园和直播间中,他多少也受制于素质教育的缺失。他发现自己无法用更多的手段和方式提高直播效果,但这些技巧,用户其实也并不关心,他们最关心的简单粗暴直接——如何刷分。
徐元正体育课选了网球。
当他在线上远程辅导考生时,最后往往也只能回归到应试机制。“高考最后一个月,我让她数学提了40分。”在一条短视频作品里,徐元正讲述了自己帮助一位学生成功考入浙大的经历,“技巧就是把我的答题套路,总结的重难点、易错点都告诉她。”
“线上视频教育是一种催生,它可以成为系统性教育,也可能成为一种常态,但如果仍然只是按照应试教育的模式讲课,很难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、不爱学习的学生实现转变。”尽管顶着“学霸主播”的身份,徐元正的内心却并不认同短视频教育,“教育应该更多元化,更